“我一個人也能去的。”喬離看了看幫他系安全帶的男人，秋天的太陽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金光，那顆腦袋也毛茸茸的，他沒忍住上手揉了一下。

林漠看起來冷峻硬朗，頭發倒是挺軟的。

“反正我也沒事幹。前兩天在家歇著，渾身腰酸背痛的，”林漠捏了捏自己的肩，“天生就是操勞命，沒辦法了，歇不住。”

喬離看著他安靜開車的側臉，“說起來這還是我到這裏來的第一個案子，沒想到影響就這麽惡劣。”

他放松地往車椅上一靠，盯著前面的紅綠燈：“我答應過劉婷，要帶她去見她爸爸。現在這個方法是行不通了。”

劉婷在那之後就被關進了少教所裏，喬離一直忙也沒進去看過她，不知道她家裏人有沒有過去探望過她。

林漠又想起了喬離準備隱瞞真相的那個晚上。說實話，就算喬離答應了他，他也總覺得沒有安全感，他還偷偷得問過趙瑾關於喬離以前發生的事，結果趙瑾嘆了口氣，一句“你還是讓他親自告訴你吧”就把他給打發了。

不過這樣也好，他也想喬離親口告訴他，和他訴說這些年來壓在心裏的秘密。

“你那時候……怎麽就突然想通了？”林漠思考了半晌，還是決定不著痕跡地試探一下。

喬離知道他問的是什麽事，他那天晚上做了很久的噩夢，他夢見一個白大褂的人，臉上帶著口罩，但從彎彎的眉眼就能看出，他在對自己笑。喬離不受控制地走過去，又見到那個人突然變成了一具燒得焦黑的屍體……

後來喬離醒了之後，就在床邊坐了一晚，他想起了喬天陽絕妙的解剖刀法，想起了已經化作一具焦屍的漂亮女人，想起了師傅平日裏對他的諄諄教誨，最後，他眼前浮現了一個被煙霧繚繞的模糊了臉。

那是林漠的臉。

喬離撩了撩額前過長的劉海，半瞇著眼，懶洋洋地說了句，“可能被你那一生正氣嚇得，我怕我被你舉報，給抓起來。在監獄裏手癢沒屍體解剖怎麽辦？”

林漠聽著這半開著玩笑的話，如果當初喬離固執到底，不願意配合，他會怎麽辦……大概也會磨到他想通為止，就算到最後他實在想不通，可能也只會幫他隱瞞住，判他一個失職。

“綠燈亮了。”喬離提醒他。

林漠繼續開著車，兩人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。

劉婷被判刑的時候還沒有成年，最後被關進了少教所，喬離沒問具體判了多少年，看在劉婷自己是受害者的情況下也會減刑吧。

少教所在離市中心20公裏外的郊區，周圍環境還算清雅，就是交通不怎麽方便，周圍不好打車，最近的一個公交站也得走上二十分鐘。

林漠和喬離下了車，眼前的建築不大，外面的墻皮也掉了許多，看來了斑駁不齊。門口附近倒是種了不少樹，不然這光禿禿灰蒙蒙的一片也會讓人覺得淒涼。

喬離在門口走程序，費了不少時間才進來，林漠也跟在了後面。

這裏和外面不同，空氣有些陰冷潮濕，房間也特別暗，地板倒是挺幹凈。喬離坐在椅子上，面對著一層厚玻璃，想著一會兒怎麽開口。

十分鐘左右，劉婷過來了，喬離隔著玻璃，看到她穿著囚衣，低著頭走過來。長頭發被剪成齊耳短發，不過臉色還行，雖然不紅潤，至少沒看起來面黃肌瘦。

劉婷看到喬離有些喜出望外，顯然她沒想過喬離會開看自己。

她走得急，中途還踉蹌了一下，還沒坐到凳子上就拿起了通話器。

“喬哥，”她眼睛恢覆了神采，還是那麽亮晶晶的，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
十幾歲的小姑娘現在心情矛盾，想見他又不想見他，這裏的生活當然算不上好，她想念學校，想念老師同學，她還擔心著爸爸一個人在醫院怎麽辦。

她也想過喬離。

生命中就突然出現了這麽清秀溫暖了一個人，任誰也不會放手。剛來到這裏時，她總是睡不著，就靠那些平淡的、絢麗的、戀戀不忘的回憶在這裏苦苦硬撐著。

喬離對他溫柔地笑著，盯著她的臉，“你瘦了。”

劉婷再也忍不住了。

王鳳霞被殺時她在場，不僅沒哭反而狠狠給了她兩磚頭；被關進來的時候她也沒哭，這裏受欺負活生生忍住。

但喬離一句風輕雲淡的“你瘦了”，她終於忍不住，嚎啕大哭起來。

豆大的淚珠從她眼裏滴出來，她用袖子胡亂地抹了抹，接著哭。

喬離沒說話，拿著傳話器，撕裂般的哭聲從裏面傳來。他什麽也沒說，就靜靜地看著她，等著她發洩完。

探監一共就放一個小時，劉婷哭了足足半小時。

她的眼腫得跟核桃似的，還在一直小聲抽泣著。

“在裏面保護好自己，別被人欺負了。”喬離見她哭得沒剛才那麽劇烈，才開口，“這是給你帶的巧克力和糖，你記得分給她們點兒。”

劉婷這時才不好意思起來，“我知道，我不傻。”

喬離笑了笑，“你是不傻。對了，你爸過來看過你嗎？”

劉婷搖了搖頭，“我出庭那天都是外面一個親戚過來的。律師……律師是他找的。”劉婷指了指喬離身邊那個一直沒吭聲的男人。

喬離驚訝地看了林漠一眼，這人倒是沈得住氣，自己忙得連軸轉，而且除了屍檢也不懂這些事，他倒是考慮周到……但也瞞得滴水不漏。

喬離轉過頭沒再繼續看他。

“你爸爸醫院在哪？我去接他過來。你……應該很想他吧！”

劉婷低下頭，沒說話。

過了一會兒點點頭。

兩人聊了半個多小時，直到有人來說探監時間到了他們才掛掉。

兩人把手上的東西交給他人，和劉平說了再見就出了少教所。

“現在去哪兒？”林漠問，“回去還是……直接去醫院？”劉婷父親的醫院離這挺近的，應該半天的車程就到了。

“去醫院吧！”喬離直接上了副駕，他有些累，靠在副駕駛上閉著眼，“油還夠嗎？”

林漠速度倒快，正在給他系安全帶，回答道：“應該夠，不夠再去加。”又加了句：“你累了？”

喬離睜眼看他，林漠眼中滿是關切。他直接撲過去，抱住林漠，“你說，我是不是特別自私？”

林漠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：“不，你特別好，我見過的人當中，就你最好。”

他說的不是安慰的話，在他心裏，喬離就是特別好，皮相好，專業強，腦瓜靈，破案快，關鍵是，他願意聽他的故事。

喬離報得更緊了，若不是四下無人，他也不敢做出這麽違背他性格的事。但這一切在林漠身上，都失控了，林漠就像一塊磁石吸引著他，他不得不往他靠去。

兩人無語，直到林漠的手開始不老實得往腰一下摸去，喬離才松開他，並狠狠瞪了他一眼。

“你先睡一會吧！”林漠開著車，“應該要開四個小時左右，這都跨市了。”

喬離點頭，“兩個小時之後我替你。”

說完就閉上眼睛小憩。

喬離這一覺睡的挺沈，他醒來後頭正對著右邊窗戶，外面有一排細瘦的不足兩米的樹。在往上看是一座小山丘，不怎麽高。

“怎麽不喊我？”他眼睛半瞇著，聲音帶了點沙啞。

林漠轉過頭來“噓”了一聲，小聲道：“前面。”

喬離這才坐起身來，發現離自己幾十米外一前一後停著兩輛車，車門都大開著，不知道上面有沒有人。

“怎麽了？”喬離看林漠停了車，又解開安全帶，一副要下車的準備。

“我去看看，總覺得不對勁。”林漠說要就要下車，“你坐在這裏，別亂動。”

喬離揉了揉眼，這才發現比較靠近的灰白色面包車的車窗是用黑色的貼紙糊上的，從外面完全看不到裏面人在做什麽。車門開著的地方，露出一小塊鐵。

那是……鐵鍬？

“等下。我和你一起下去。”喬離迅速接下安全帶，不由分說和林漠一起下了車。前面是有兩輛車，從這種面包車的型號看，可以做十幾個人，如果那些人真的是群犯罪分子，林漠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他們砍的。

況且這些人顯然是有備而來，連鐵鍬都準備好了，應該不是綁架。黑社會？或者……報覆？然後殺人埋屍？

喬離頓時被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，他更希望是自己多想了。

走近後，才發現車上空無一人，後座上放著幾把鐵鍬之類的工具。

喬離擡眼，觀察四周。靠近車的這側有個山丘，不高，但暫時看不出哪裏是上山的路。

“林漠。”

林漠走過一看，頓時皺眉。前幾天剛下過雨，山上的土質松軟，拿上留著一連串雜亂無章的腳印。

喬離蹲下身來仔細打量，時不時用手比了比，“根據現場腳印的情況，大概有十個人。”和他預計的差不多。且這腳印都很深很長，大約都為一米七五以上的壯實男子。

“怎麽辦？”喬離心裏已有了底，“要不要報警？”

現在就他們兩人，貿然行事可能救不了人反而把自己賠進去。喬離早就過了莽撞沖動的年紀，也不是那種不計後果的楞頭青。

“報吧。”林漠打開手機，“我可不相信他們他們拿著鐵鍬是來種樹的，我打給高策吧！”

“等下，我們現在什麽也不確定，他們還在休假，這麽把他們喊回來好嗎？”雖然這裏一堆腳印，但是車裏也只有幾把鐵鍬，如果是來挖地的怎麽辦？

“餵，阿策，半個小時之後給我打電話，如果我沒接，就帶人立馬趕過來，一會兒我把地址給你。”林漠說完就掛斷了電話。

“走吧！不能耽擱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哇，還剩不到十五章了，求評論求收藏啊~~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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